雪里青松

大漠

过好春节回到上海，不久后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大伯已于初九出世。内心有丝惆怅，不知何故？好像也不是很悲伤，没有以前那种亲人离开后的撕心裂肺。世事无常，但凡事也皆有定数，一切皆有因果。

  大伯发病那天，自己正好和家人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闲聊。还是堂弟过来通知的，等我们赶到，大伯已经蜷缩在门后，口吐白沫，脸冒冷汗，浑身痉挛，神志不清。

  由于大伯是独自居住，所以谁也不知是何时晕倒？所幸是在农村，隔壁邻居平时还是问候的，这次也是邻居发现的。见此父亲忙打急救电话，同时安排弟弟和叔叔一起随救护车护送过去，自己和父亲开车跟在后边。同时通知大伯的孩子尽快赶回。

  大伯这人脾气比较怪，说他率直也好偏激也罢，在村里不是很合群，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和子女也无法居住在一起。其实自己长大后也很少和其来往，只是在见面的时候会问候一声而已，也是形同陌路。

  在车里，父亲说不管村里人如何评价大伯，他总是和我们有一丝血缘关系的，在非常时刻总归要伸出手相帮的。再说，在我们小时候大伯对我们还是蛮不错的，一直把自己种的水果给我们吃。父亲说，他有今日，既有性格的因素也更有环境的影响，作为旁人，还是多记得他人的善为好。

  回想起来，记忆里最深的还是在自己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巧逢大伯路过学校。见后大伯一开始是牵着自己的手前行，后来索性背起自己，边走边说着笑。路过村边的小溪时，看着有小鱼游走。还是小孩子的自己非常兴奋，非要下去抓鱼，大伯欣然答应，并参与其中。

  丛小河头到小河尾，洋溢着我们的笑声，感觉里那还是第一次有大人陪着一起抓鱼，没有太多的管束，有点只是放纵和怂恿。回家后还给给母亲骂了一通，因为衣服全部湿掉了。

  在医院陪护着吊点滴，由于高烧不退，大伯抽搐不已，所以要按住他的手，看着在病床上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满脸的沧桑和疲惫。听爷爷说大伯小时候还是一个蛮有趣的人，做活也不错，成家后头几年家里也算和睦，后来随着子女的出生就不同了，也许是负担过重。大伯说话一向口无遮拦，喜欢肆意妄为，喜欢喝酒却不善饮，易醉，醉后无法控制情绪，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人们口中的怪人，村民有意无意的远离之。

  恶性循环中，大伯的处境更差。不过事后想起来，大伯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有点只是给别人占便宜。平时也是自己照顾自己，农活都是独自在做。闲暇下来，大伯慢慢喜欢上打牌，也许是内心需要发泄，他喜欢边打牌边说话，还外带是不是的拿起酒瓶喝上几口，无须任何下酒菜。

  村里有些宵小之徒非常乐意和大伯打牌，主要是看重他口袋里的钱，堂哥对大伯非常的好，隔三差五还汇些钱过来，可那些钱在大伯的口袋里还没放热，就已经转移到人家那儿了。

  家人老劝也不见改变，还是喜欢和村里的游手好闲之辈来往，也许在大伯的内心深处，也是需要沟通的，这样的交往也是一种需要。

  不久后堂哥已经驱车来到医院，见面后手足无措，紧张的连烟都无法打开，也不知这一路他是如何开车过来的。堂哥的故事是可以写成一本书的，读初一的时候就要照顾弟妹了，所有的家务都是自己做。高中毕业后在外打工，后来成家立业，现在也算小有所成。

  父亲说，堂哥是属于那种生存力很强的人，随便把他丢在那里，哪怕是贫瘠的黄土高坡上，他都能凭借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向着太阳茁壮成长，开花结果，坦荡荡的立于人世。

  堂哥见面后在大伯耳边不停的呼喊，大伯总算有所苏醒，迷糊中左手在身上摸索，嘴里模糊的吐出：钥匙。不知大伯是作和思考？也许在他记忆深处，家是他唯一的归属，也是最后的港湾，所以他要紧紧的握着钥匙，那是一种象征，能给他安全感。可等钥匙在手他还是局促不安，左手仍在不停的寻找。

  片刻后大伯总于能睁开双眼，看着堂哥在旁，居然笑了，那笑我不知给如何描述？是安慰？是欣喜？是等待后的满足？在丝丝笑容里我看到了久旱逢甘露后般老农的笑脸，是贫瘠的土地得到雨水滋润后的满足和宽慰。在堂哥紧握大伯的手中，大伯终于安静了下来，也许他已经等到他想要等的人了，大伯开始慢慢进入他的世界。

  母亲说大伯去世后落葬在村后的青山上，春节的时候自己还刚去过，那里是满山遍野的青松，挺拔青翠，在白雪的存托下，绿意悠悠，纯净无比。希望这片纯洁的天地，能宽容的对待大伯，能让他率性而为。

lanhu

怀念的文字，最是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