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

lee

从人民广场坐地铁，第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上车，到徐家汇的时候，正对着门的，正好是自动扶梯。

这是阿泰上班必走的路。轨道交通的时间，如果没有人跳轨，停电，或者演习的话，基本是可以精确到分的。上班那么久，几点出门，几点进地铁，几乎已经成了阿泰的本能。人民广场的椅子是蓝色的，黄陂南路的椅子是橘黄色的，常熟路站的椅子是黑色的。有时候地铁拥挤的时候，阿泰只要侧一下头，看看车窗外的椅子，就知道到了哪一站。

阿泰没有女朋友，不是他不够帅，就是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会比较出状况。比如，初中,他向班级里的女孩子鼓足勇气表白的时候，很不幸的，情书被洗衣服的妈妈发现了。结果算不上棒打鸳鸯，因为挨揍的，只有他一个。

到了高中，阿泰约了女孩子在学校的顶楼表白，结果却赶上了其他班级的群架。阿泰穿的很整齐，打扮的很干净，手上，还拿了一朵花。结果就是，目标很明显。等女孩子上天台的时候，看到的是鼻血满脸，嚎啕大哭的阿泰。

大学还是比较顺利的，因为基本阿泰看上的，都是名花有主了，阿泰看不上的，也有主了。

毕业了，家里人也帮着相了好几次亲。第一个是空姐，阿泰挺喜欢的，约了人家去唱K，小姑娘的歌唱的很好听，王菲的，张绍函的，维妙维肖。阿泰那天晚上只唱了一首歌“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空姐后来再也没有约过阿泰。第二个据说是房地产的销售，阿泰只记得，开始聊的还是挺投机的，到后来，房产销售问阿泰，最喜欢什么车，阿泰很诚实的回答，除了雪佛莱的车，其他都还不错。人家小姑娘又问，为什么不喜欢。噢，因为像卫生巾，还是用过的。阿泰送小姑娘走的时候，目送房产销售车上的卫生巾标记飞啊飞，当然就再也没有飞回来过。

阿泰平时喜欢看书，记得有个日本人写过什么单车男日记。好像是在地铁里，打开手机的蓝牙，随即搜索了一个，然后聊阿聊，最后聊上的故事。阿泰也试过，蓝牙是搜索到不少，但，都是上了锁了，要配对密码。是啊，到底是小说，乡下给猪配个种，那也要配个几次吧。

乘地铁，阿泰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希望边上能坐个美女，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比较真实。阿泰的男人缘明显比桃花运要好的多。

徐家汇到了，阿泰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发现旁边座位上，有一个白色的手机。会不会是倒钩？会不会是诈骗犯丢的“炸药包”。多亏家里父母的熏陶，阿泰平时的东方110，案件聚焦看的还是不少。“你的手机别忘记拿”对面坐着的阿姨好心提醒道。骗子，肯定是骗子。阿泰低下头，准备下车的时候，阿姨一个箭步窜上来，把手机往阿泰手里一塞，高声叫道“年纪轻轻的，叫你那么多遍，手机掉了都没有听到，自己拿拿好”。阿泰这下被彻底打败了，低下头，只好灰溜溜的走下的车厢。身后还听到阿姨的埋怨声“也不知道说声谢谢”。

不是自己的手机，拿着，总是怪怪的。阿泰到了公司以后把手机拿出来，想翻下电话本，找个类似，家里，爸爸，妈妈之类的名字打给失主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铃声是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阿泰没有准备，吓了一跳。“新手机嘛，不错噢”边上走过的同事还不忘记夸奖一句。“不是我的……”话还没有出口，同事已经走开了，手机铃声也停了。

应该是失主打来的，阿泰按照未接来电的号码打了过去，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

你好，刚才是你打这个手机的吗？

你是谁？

噢，你和手机的主人认识吗？他的手机掉在地铁上了，我早上捡到的。

真的啊，那谢谢你了，手机是我的，你能告诉我地址，我过来拿吗？

阿泰看了下手表，“我等下要去开会，等我开好会，再打电话给你好吗？”

好的，谢谢你了。
领导开会，也许是和上课一样，是要上瘾的，阿泰看着坐在中间激情四溢正在发言的领导，轻轻叹了口气。领导也是人，这句话是对的，因为，快下班的时候，会议，结束了。

阿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那个白色的手机已经有好几个未接的电话了。对了，说好把手机还给人家的。阿泰赶紧打了电话，还是那个轻轻的，软软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开会到现在，你下班了吗，要不，我在地铁里把手机还给你？

没关系，我也刚准备下班，那我们就地铁里见吧。

你在徐家汇上班吗？

对，那我们就在地铁，往人民广场方向，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等吧。

好的。

阿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等过人了，地铁一部来，一部走，唯一陪在阿泰身边的，除了捏在手机的白色手机，就是徐家汇站的乘务员。他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只不过，是他，不是她。

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地方没有记错啊，方向也没有错，只是那个声音软软的他，朝阿泰看过来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最后再等一辆，不来我就走了，今天自从捡到这个手机，就感觉怪怪的。阿泰这样想着，转过身，背对着乘务员。“请问，是你捡到手机的吗”？是那个电话里轻轻的声音。一回头，站在阿泰面前的，是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穿的一身白色，白色的衬衣，白色的裙子，白色的袜子，还有，白色的鞋子。

“嗯，是你的手机吧，给”

“谢谢”

地铁来了，你往哪个方向？人民广场，你呢？我也是，那上车吧。

阿泰走进地铁的时候，清晰的听到，那个软软的他，在用对讲机汇报“走特了，不是跳地铁的”。
谢谢你噢，今天下车的时候，走的太急了，所以把手机掉了，还好被你捡到了。

恩，全白，不过好像心理测试上来说，喜欢白色的女孩子，好像性欲都不怎么强，真是可惜了，阿泰正在一个人胡思乱想着。

喂，你还在吗？什么，阿泰才反映过来，对面的女孩子是在和他说话。

呵呵，你经常这样傻呼呼的吗？

哪有，我只是比较喜欢思考而已。

你叫什么？

你叫我阿泰吧，你呢？

你～就叫我小国吧。

背黑锅的锅？话一出口，阿泰就后悔了。

国，国色天香的国。

噢，国民党的国。

好吧，你这样说，也对。

两人对话的时候，阿泰仔细看了看对面的小国，好奇怪的名字噢，应该是假的吧。不过长的，倒还，真是不错，隐隐约约有点小龙女的味道了。

你不用拉扶手的吗？小国看着阿泰抱着手站在自己对面。

噢，我地铁坐的多了，练出来了，车子晃的再厉害，我也不拉扶手的。

我知道了，是等急刹车的时候，故意往女孩子身上撞，对不对。

阿泰叹了口气，其实，是不想碰到边上的男人，所以才练出来的。

呵呵，你这个人好有意思噢。人民广场快到了，你要下车了。

嗯，那我走了，自己把手机放好，别在掉了。

好的，对了，阿泰，你给我个手机号码吧，以后一起坐地铁。

约了一起坐地铁，良好的开始，会不会是成功的一半呢？这是阿泰走出地铁时唯一想到的。
“我在人民广场第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等你”阿泰仔细的查了遍没有错别字，按下了发送键。

“好啊，记得帮我看好手机”。其实性欲强不强，不是很关键的问题。阿泰又想到了白色的手机。

人民广场的人，非常多，阿泰并没有等多久，地铁来了，在仔细确认了，小国并不在里面以后，阿泰收回了搜索的目光，退回到了候车安全线后。第二班地铁来的时候，门一开，阿泰目瞪口呆的看到一身大红的小国站在门口。快进来啊，要关门了。声音对了，应该是小国。

没见过美女啊，怎么又发呆。

红，红，强烈，原来红色是真相。阿泰正在乱想着，地铁一个刹车，小国差点撞了上来。

对不起，没有撞到你吧？

基本是没有，如果你的脚没有踩上的话，就算是站的很稳了。阿泰还是抱着手，站的很稳。

小国低头一看，阿泰的鞋子上很清楚的多了半个鞋印。

哈哈，你可是我今天踩的第一个人噢，鞋子脏了，不好意思噢。

没事的，我脚大，坐地铁常被人踩的，踩啊踩的，就习惯了。

你常坐地铁吗？


不常坐，就上下班的时候坐，一天2次，一周10次。

呵呵，我以前不在徐家汇上班，那以后，还要请老地主多多关照了。

地主家还少个地主婆。

你说什么？

没有，我说，能尽地主之谊，非常乐意。

你往哪里走？港汇方向，你呢？噢，我在美罗城楼上。对面的邻居～哈哈。那，下班见了。好的。

今天的地铁，开的有点快了，阿泰遗憾的想到。
下班，还在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等吧。阿泰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想到的是，乘务员那个软软的声音。“走特了，不是跳地铁的。”

阿泰来到地铁月台的时候，如他所愿的，并没有看到红红的小国，而是那个软软的～他。你到了吗，再等我一下，我就下班了。当阿泰数到第4班地铁开走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这条消息。“我是等人的”，阿泰觉得，还是先和警惕性非常高的他，打个招呼比较好。“阿是等你女朋友的拉，我昨天看你们一起走的”。“不是女朋友”“啊哟，是么就是类，昨天我看你们送来送去的”～～！好吧，你说是就是了。

阿泰和小国走进地铁车厢的时候，软软的他，给了阿泰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非常之媚。

“你认识他？”
“昨天才认识的”
“你常坐地铁，应该看到过一个叫胖老师的人吧，据说他很有名的”

好吧，胖老师，阿泰不用想，也可以描述出这个穿着拖鞋，汗衫，可以流利的用中英2种语言清晰表达自己中心思想的神人。

我见过，不止一次，胖老师是伴随上海地铁一起成长的一个传说，阿泰继续介绍道。我还记得第一次听胖老师自我介绍的时候被他吓到了，第一次听他用英语和人做交流的时候被震住了，后来。

后来听着听着就习惯了是吧，小国抢过阿泰的话。

嗯，地铁其实是个挺神奇的地方，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进进出出，在纽约，在巴黎，都有独特的地铁文化。阿泰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直接拿来就用了。

本来我不太喜欢坐地铁的，听你说说，好像也挺有意思的。人民广场到了，你又要下车了，明天见吧。

阿泰走下地铁以后，转身看着车门慢慢关闭。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颜色啊，看来，书上说的，也不一定准确。阿泰想着，走出了站。

“我换工作了，不过，还在徐家汇。以后，每天，我要很晚下班了。”

一个月以后的某天早上，阿泰收到了这样一条短消息。“我也换部门了，以后，下班也很晚”和小国一起下班，已经成了阿泰每天的习惯。“我要九点半下班呢”。“我，也差不多呢”“那我们还是老地方见吧”“好的”。

他怎么也那么晚下班，阿泰在地铁里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等女朋友下班啊”“嗯”“你们老要好的，一直一起下班的”“嗯”“不过一直粘在一起也不好，小别胜新婚嘛”“嗯？”

不好意思，我那么晚下班，还要你来等我，小国一脸诚意的背后，阿泰看到了软软的他的意的笑。地铁来了，我们，上车吧。阿泰拉着小国的手，快步走进了地铁。

噢，乘机是伐？小国进了地铁一转身，巧妙的借拉扶手的时候，送开了阿泰的手。拉的那么含蓄都让你看出来了，小国姑娘实在是冰雪聪明啊。阿泰不失时机的开始献媚。

“七，我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就罚你在地铁里多陪我说会儿话。”“那么严重的惩罚，有没有其他选择？”“你不愿意就算了”“大家商量一下，我没有说不愿意嘛”“那我们在黄陂南路下，就在地铁里聊会吧”

地铁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到黄陂南路打开的时候是自动扶梯的墙。要是在这里拍照片，或者直接来个真情告白，也上个不错的背景噢。阿泰无边的想像力又开始了跳跃。

“我看过了，地铁最后一班车是10：30分的，现在，是10：00，我们每天就多了半小时在一起的时候。”看着小国得意的表情，阿泰心里的某个角落，开始蠢蠢欲动。

我要出差几天，阿泰无奈的和小国说。“几天啊，那我一个人上班多没意思。”“很快就回来了”“那你要给我带礼物”“好，一定”。

阿泰去的是厦门。

“我到了”
“怎么一天不发消息啊”
“出差，你以为是旅游啊，白天忙的要死”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厦门的大海边，对着温柔的海风，美丽的夜色，在和你说话”
“让我听一下海浪的声音吧”
阿泰把手机调到了免提。
“好轻噢，听不清楚，但是你那里，好安静”
阿泰走到了卫生间。
“哈哈，这明明就是抽水马桶的声音，阿泰是坏蛋”
“阿泰”，什么？“今天你没有陪我上班，我有点想你了”。
“后天我就回来了”“你要记得我的礼物”
“已经准备好了。”“不要说，不要说，我要惊喜”
“好吧”。阿泰准备挂电话的时候，“阿泰，我等你回来陪我上班噢”。阿泰心里那个蠢蠢欲动的地方，已经，泛滥成灾了。

礼物，其实阿泰一眼就看中了，是一个贝壳做的闹钟。小国这家伙总是迟到，应该挺适合她的。闹钟要用电池，就买电量最足的，小国不一定会用，我就帮她上好闹钟。

“我上飞机了，今天晚上，就能到上海了，我来接你下班吧”

“阿泰，还是在地铁里等我吧，老时间，老地方。”

“晚上见”“晚上见”

下飞机的时候，阿泰从没有感觉上海的空气那么亲切过，深深的大吸了一口气，小国，我回来了。等待小国下班的时间，却是漫长的，这家伙，今天会穿什么样子的衣服，会背什么样子的包，阿泰坐在徐家汇的地铁里很认真的想着和小国认识以来的每一个片断，和小国说话时，轻轻，柔柔的声音。

一双黑色的凉鞋，走到阿泰的面前，停了下来。“阿泰，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小国边说，边伸出了手。“车子来了，我们还是先走吧。”阿泰看到了远处飘来的软软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礼物嘛”

“你应该用的到的”

“什么嘛”

“到时候拆开不就知道了”

突然，阿泰的背包里传来了“滴滴滴”的闹钟声。

“什么声音”“嗯，没有啊”“有，就在你包里”“没有啊”“哈哈，我知道了，你要送我的礼物是闹钟”

对噢，好像记得，闹钟的时间是设在9：00，现在，也是晚上9：00……。

当阿泰把贝壳闹钟从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小国已经笑的站不起来了。

“哪有人这样送礼物的”

“意外，意外”

“哈哈，阿泰是笨蛋，是笨蛋”

“好吧，我是笨蛋”

“不过我喜欢这个笨蛋……送的礼物”

虽然过程没有想象中的完美，但是，效果，还算是不错。阿泰躺在床上得意的想着。

“认识你那么久，一起拍张照片吧。”好啊，小国拿过阿泰的手机，对着镜头，自己摆了个笑容，按下了快门。

“小国”“什么”“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不是知道吗？小国啊”“哦”

“小国，我想约你，明天去看电影”“电影院啊，黑乎乎的，不好”“哦”

“小国，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有点饿了”“那么晚了，早点回家吧”“哦”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泰开始觉得，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小国。


阿泰不知道小国住在哪里，



阿泰不知道小国在哪里上班



阿泰不知道小国在哪里下车


除了每天上下班的30分钟，和末班车前的30分钟，阿泰，什么都不知道。

“小国，我想，和你交往”“嗯？我们不是在交往吗？”“哦”

阿泰把小国的照片给了一个朋友，让他帮忙跟下，看小国是地铁哪站下。

第二天，阿泰收到张照片，小国笑颜如花的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看到照片的时候，阿泰全身的血都凝固了，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怎么会这样。

连着三天，三张照片，不一样的角度，小国笑的一样灿烂，一如早上的那班地铁开门的那一霎那。

“小国，我要出差几天”“又要出差啊”“几天而已，我回来，再接你下班好吗？”“我等你”

阿泰请了3天假，

阿泰坐了3天地铁。

地铁里满是阿泰和小国的回忆，从最初的相识，到每一个笑话，每一次的分别。

地铁过了徐家汇，是万体馆，下一站是漕宝路，下一站是南站，下一站是莲花路，下一站是外环路，最后是终点站，莘庄。

车上的人，慢慢的变少，慢慢的变少，最后全部下车。

原来过了徐家汇，后面还有那么多站，阿泰想。

原来有那么多人坐地铁，阿泰想。

原来，到最后，终究是要散的，阿泰想。

“小国，我回来了，晚上，我们在莲花路站见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那么神秘啊，好啊”

晚上的莲花路站，已经没有什么人下车了。

小国也是第一次来这里。

“阿泰，你到了吗？我怎么找不到你，这里人好少，好安静哦”

“小国，我帮你准备的礼物带来了，就在你身后的椅子上”

小国转过身，站台的椅子上放着一本影集。

打开影集，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白色的手机，很漂亮，和小国掉在车上的一摸一样。

第二张照片，是人民广场的站台，地铁，第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

第三张照片，是徐家汇站，最后一节车厢的最后一扇门。

第四张照片，是黄陂南路站的那堵墙。

第五张照片，是他们一直坐的那排椅子。

第六页，是一张很大很大的纸，上面满满的写着阿泰和小国所有的短消息。

小国的手机响了。“阿泰，你在哪里？”

“我在你对面，小国，谢谢你给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小国抬起头，阿泰就站在对面的月台。

“我走了，小国，好好保重自己。”

小国翻开最后一页，是阿泰自己的照片，不过，是一个背影。



“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舍得让你，往更多幸福的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