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去西藏的游记

大漠

May the Spirit of Our King Protect Me
——Blizzard·Diablo·Akaine\'s Valor

8.6 八一-233km-波密-然乌 阴雨
7：00起床，司机在楼下等着，一辆4500
吉普里满满当当坐进了九个人，前排三个，中排三个，后排三个
除了我们还有两个陌生的旅行者，另外有两个当地人搭车

外面飘着小雨，看起来并不能让人完全放弃担忧
先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一顿早餐，尝了尝久违的酒酿，这里叫做醪糟
今天要过通麦天险，如果要挂，也得做个饱死鬼

9：00出发，先到的是林芝，路况很好，一路都是柏油路，在山间林雾中穿行
这座山有一个不错的名字，色季拉山，墨绿色的原始森林
风景很不错，可以看到藏式田园风光，林芝号称西藏的江南，看来名不虚传
不过司机告诉我们，波密的风光更有田园的味道

大漠

10：20到达山巅，有个了望处，可以俯瞰山脚下青色与黄色层次错落的梯田，云在身旁凝结
那里聚集着很多工布藏族小孩子，很淳朴，给他们拍照的时候还会不约而同地喊茄子
还有小商贩在卖一种手掌菇，这种山菇五只手指倒也有模有样，但看上去更像鸡爪

过了林芝之后，路况渐渐变差，坐在后排中间的MM像个钟摆一样摇来晃去，煞是可怜
我小心翼翼和她打招呼，蝈蝈在一旁严肃地告诫我，“在上海的话一定不能叫小姐，要叫小姑娘。”
其实驴友都挺容易相处，过一会儿大家就已聊熟了
他们都是研究生，一个是川大的研二女生，一个是来自广东的研一男生
都在西藏逛了很久了，当学生真好，有寒暑假可以远行

转入土路之后，路况越来越差，路边有小规模滑坡的痕迹，有工人在忙着修路
一路上还有很多小货车，货车车厢里挤满了藏民，这就是俗称的“抗大厢”
看藏民们风尘仆仆地挤在那些狭窄的车厢里，真难以想象一路上他们是怎么熬过的
后来我们也有幸在江达体验了一次，实在是难受而难忘的回忆
另外还能见到磕长头的，一步一磕，非常虔诚，他们就要这样一路磕头到拉萨

窗外的山坡可以看出泥土松动滑落的迹象，一路都有网把整个山坡罩起
估计我们已经进入塌方滑坡常发地段，这些网就是用来防止山体滑坡的
不由得默默感慨，人类真是渺小，一块小石头就有可能让人挂掉
还是妞妞妈豁达，她淡淡一笑，“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本来我还想继续玩把深沉，没想到蝈蝈表情严肃语气沉重的插话把我们都逗乐了
“现在对我来说，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大便纸！”
看来他那不争气的肚子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12：00车刚到排龙镇，蝈蝈就找地方拯救他的肚子去了
其实我们此时已经开始呱呱直叫的肚子也需要拯救

12：15离开排龙镇不久，就到了传说中的天险——通麦
那是悬崖上的一排土路，只能有一辆车通行的单行道，狭窄
右边是汹涌澎湃的排龙河，波涛翻滚激荡，很多旋涡，烈如奔马，摔下去必死无疑
据说如果对面来了一辆车的话，只能有一辆车通过，于是另一辆车必须倒退回去
在这山崖上倒车可不是一件随心所欲的事情，可以让每个司机和乘客胆战心惊


好在我们运气不错，没有车行驶过来，只是下了点小雨
不过坐在4500右侧窗口，看车沿着有时近30度的坡度上上下下，左拐右拐，还是看得让人战战兢兢
最后终于安全行驶到了通麦大桥，听排龙河水浪滔炸雷般的轰鸣，心有余悸
但总的来说，比我们想象中的天险还是要略为逊色一点，还没有身悬绝壁的那种恐惧感
据那位川大MM所说，去珠峰途中樟木那边的路况要比这里险多了，她已经处惊不乱了

大漠

在一个小镇吃完饭，我们下一个要过的，就是让所有司机色变、川藏线驴子耳熟能详的102
102的全称，是102大塌方，又称江玛曲米塌方，是川藏线上一处泥石流、塌方多发地段
据说02年的一次大滑坡，掩埋了15辆车和不计其数的人，使川藏线中断了长达7个月之久

司机面色凝重地问我们以前来过这里么，我们摇头
他说这段时间是雨季，泥石流经常有，前天刚有两辆车被泥石流冲下山谷，一辆卡车一辆客车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看他沉重的面色，我们不多问了
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司机不再说话了，只是闷声不响地开着4500

“瞧，那里就是102，”副驾驶位置上的一位当地人指着左侧的山坡。
那山坡看上去并不起眼，只是坡度下方有一排钢筋水泥板，似乎没什么危险
102的那段却没有任何水泥板，只有一片扇型的冲击面，上面的山坡没有树，很平静
正当我们打算松口气，冲过这段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的102
4500，停住了，就在这片山崖下

一看，原来前面有一辆面包车停在路当中
司机似乎司空见惯了，迅速下车脱掉鞋子卷起裤脚，和后面几辆车的司机走到前面去帮着推车
这时候我们也纷纷下车，看看这片看起来那么安静的102
才下车才发现有些地方淤泥很深，不小心就把鞋子深深陷入，好不容易找了几片泥稍干的地方撂脚
突然发现那些推车的司机们四下逃开，只留下那辆面包在徒劳地在淤泥里挣扎

我，正在纳闷呢
站在略靠近推车者的同伴妞妞妈向我指了指面包车左侧上面的山坡，“那里山动了！泥石流！”
刚才没有注意到，我再仔细看看，那片山坡还是看起来那么宁静，没有丝毫不妥
不是很在意，继续看山坡下面，几十米以下的山崖是一条汹涌的河
回头一看，那些司机却再也不敢靠近那辆面包，只有人回去拿绳子，试图在远处来拉车子

正当我奇怪呢，这时候从那段山坡里响起了闷雷般的响声，轰隆隆轰隆隆
这次我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那段山体在缓缓移动
只见一大堆淤泥被它吐了出来，淤积在面包车旁，面包车被推到更靠近山崖的地方
再仔细看，这才注意到山崖边还有一辆卡车的残骸，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车头

大漠

原来这就是泥石流啊，看似很平静，却在平静中隐藏着危险
我们的司机告诉我们这还是小的泥石流，今天雨不大，而且等会儿就会有军人来救这辆车
听了刚才闷雷般的山鸣，看了这些让人深深陷入难以拔足的淤泥，看了这触目惊心的车头残骸
我们已经开始紧张了，只是望着那段山崖，还是那么平静，没什么变化，只是向我们吐着扇型的舌头
因为这辆迟钝的面包，我们只能在这舌头下等着，谁能保证它不会在平静之后咬我们一口呢？
山里又传来了闷雷声~~~~~
“反正万一等会山上整个塌方，我们就拼命往两边跑！”我们面面相觑


让我们松了口气的是，很快就看到一辆大推土机赶到了现场，手脚利索地开始把淤泥大片大片地铲走
推土机上面坐着几个军人，车斗上面挂了块牌子，“排通天堑，铸造铁军”
这辆推土机巨牛无比，居然还在狭窄的山路上掉头，看得我们目瞪口呆
这时候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解放军战士是我们最可爱的人

仅仅过了十分钟，淤泥就被排清了，面包车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尽管此时山还在闷响，还是有泥石流不断地流淌出来
我们才不顾那么多了，4500猛地冲了过去，等到过了这个路段，大家的脸色才不再那么凝重了

车继续开，此时蝈蝈倒是兴奋了，“我就是喜欢有这些，否则太平安就没意思了”
有惊无险之余，我倒也有点激动，感觉想坐过山车
汗，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自虐倾向呢？是不是太平淡的生活都需要加点刺激呢？

15：00正当我们已经从刚才有惊无险的刺激恢复了，都在昏昏沉沉地打盹时，前面许多车停在了路口
“怎么回事？”司机停下车来询问
路边的人告诉我们，“前面有两个大泥石流，把路完全冲跨了，车过不去，至少修三天”

面面相觑，看来是刚才自己的诅咒生效了，哎
不过还是有人的传言给了我们点希望
“有人砍了几棵大树，在两根树干上可以从泥石流上慢慢爬过去，不过千万别掉下去”

前面还有30公里到波密
难道，我们只能就此徒步过去么？

川藏线就是这样，任何突发事件都有可能发生，现在我们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没有其他选择，只有弃车而行，大家抗上沉重的背包下车徒步
另外还有一辆同时赶到的吉普车也只有在那里，车上的驴友也加入了我们的徒步行列

路边停满了被泥石流阻断的各式车辆，有轿车、吉普，还有载货的重型卡车
在车辆中穿行了一段才看见被泥石流冲毁的水泥路面，全部都已被开始凝固的泥浆覆盖
路面上横七竖八地踩满了脚印，一点都看不出来曾经是公路的模样
根据当地人的指点，我们把鞋子都脱了，光着脚踩着这些泥浆行进

徒步穿过这段泥浆路面之后，就可以看到第一道大泥石流了，那里路面已经被完全冲断，碎石嶙峋
奔涌狂突的泥浆水从山上倾泄而下，甚至有排龙河的气势，在我们面前发出猛烈的轰鸣
妞妞妈猜测说这不完全是泥石流，而且还夹带着山洪
用DC根本无法拍出这有些骇人的场景，只能用DV记录下来，实在是珍贵的资料

探手试了试水温，刺骨的凛冽，估计是高处冰山上溶化的雪水
谁要是在这水里站上五分钟，估计就被冻成冰棍了，当然前提是不被这狂突的洪水冲走
还好有几棵树被砍倒横在山洪之上，得小心翼翼地从枝干上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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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湍急的水流，几位女驴友抖抖索索，不敢轻易上前
一位背着硕大无比的旅行包的驴友脚踩上前去试了一下，就退回来了，说是怕把树干踩断了
一位勇敢的女驴友穿着登山靴踏上树干，却一不小心打滑滑入水中，好在被同伴马上拉住，只是弄湿了裤子
还有一位身形略胖的驴友持登山杖上前，但登山杖插入汹涌的水流中很难保持平衡，就见他在树干上摇来晃去凶险无比，大家都叫他马上把登山杖扔了，他还是死死拄着不放，还好最后关头他把登山杖抛向对岸，这才颤颤巍巍地过了河

这时候就看出蝈蝈和Raven的厉害了，就看他们两个嗖嗖嗖地三下五除二就爬过去了
看来一个是属猴的，一个是属熊猫的，实在是利索
过了河，他们还回过身来帮助其他驴友，Raven守在河边接人，蝈蝈则踏上树干来回拉别人过去
其实在这树干上来回走还是有点危险的，一开始蝈蝈还成功地接送了几个，后来他脚下一滑自己也滑到水里
幸亏他身手敏捷，马上抓住树枝爬了上来才没给冲走，不过这下他也不敢再接人了


我们又再次徒步了一段路程到第二个泥石流处，路边随处可见被泥石流冲断的树木

对岸有不少藏民在看热闹，好长一排车停在路边，看来都是被泥石流阻断去路的
过了河之后，Raven依旧要留在河边，口口声声说是要帮助后面的驴友
这里水流并不急，我们都笑着说他真实用意是想看看热闹，或者是拉拉过河MM的手

在附近发现一块路牌，原来这里叫做古乡泥石流区，泥石流遗迹还在这里成了景点
后来查了一下资料才发现古乡地区上个世纪50年代初曾爆发过特大泥石流，造成140多人死亡
在网上看到关于今年八月古乡地区发生大型泥石流的报道，和我们时间很吻合，可能就是我们碰到的这次
真想不通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居然还有藏民居住
16：30其他一起徒步穿越泥石流的驴友也陆续赶到，找到了两辆小客车送我们去波密
原本六座的小车，一辆挤了八个人，一辆七个，加上每人一个大背包，车塞得鼓鼓囊囊
一路上波密的风景如画，但塞成肉罐头的我们急着赶路，只能走马观花

本来打算老老实实待在肉罐头里闭目养神，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
没想到我们那辆车的司机越开越快，后来那辆车开得就像一头狂奔的野猪似的
我们个个面如土色，我们已经成了肉罐头，但还没有打算成为肉浆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有些颤抖的语气，“师傅~~~能不能开慢一点~~~我们想看看风景~~~”

17：30终于安全抵达波密镇，我们一个个从肉罐头里面爬出来
这里空气清新，街道繁华，完全像是一个江南小镇，除了远方还可以望见冰山上流下的雪线
回想刚才穿越泥石流的经历，实在是恍如隔世

18：00刚才同甘共苦的十五个驴友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决定当天赶往然乌湖
包了一辆大巴前往，这次坐得宽敞多了，我们盘算着晚上能在然乌湖边开篝火晚会
不过上车之后我们才发现上了贼船，比起刚才的疯狂野猪，现在的大巴开得就像热带雨林中的树懒一样
车慢悠悠慢悠悠地开着，但想想前方要经过的中坝天险，有个稳重的司机至少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经过一个叫做松宗集镇的藏族村寨时，我们下车放放风透透气
镇口的路牌用藏文写着，“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提高全国人口素质”

大漠

20：00进入中坝地区，藏羚羊上曾经这样形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然乌到中坝”
不过到了那里，倒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凶险，路况不错都是平整的水泥路段
山崖上还是可以看到一个个扇形的山体滑坡痕迹，暗自庆幸运气不错，这里并没有下雨
如果有暴雨的话，中坝可能就没有那么容易通过

坐在前排的我昏昏睡去，迷迷糊糊醒来，夜晚已一片漆黑，往后一看都在打瞌睡
耳边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擦了擦眼睛仔细分辨，才发现是司机一直不停地在念经，念得很快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司机同伴也在应和他一起念叨着，是我听不懂的藏语经文
可能是在祈祷一路平安吧，但当时觉得这个场景特别诡异，听两个陌生的人影在阴影里念经

看看窗外，大巴车缓缓行驶在黑暗的山路上，左拐右拐
路的左侧是斧劈般的山崖，而路右侧低矮的围栏藏在黑暗中
围栏之外究竟是什么根本看不清楚，抑或许那里一无所有

山路上没有路灯，只有大巴的前车灯在路面上静穆地晃动，时间变得特别难熬
从来没有那么渴望地能在前方的黑夜里看到灯光，哪怕只是一星半点，都会让人感到非常温暖
突然在遥远的前方出现了灯光一闪，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不曾想等车驶近了，才发现原来只是路牌的反光......

21：30终于到达小镇然乌，路上这几个小时就像过了一天似的
小镇招待所破旧招牌的灯光将我从昏睡中拖出来，就仿佛把我从泥泞中拔出来一样
尽管今天的行程累得够呛，但在洗了热水澡，美美地享受了然乌鱼汤后，我们又复活了过来
明天，我们将继续上路

萧饮寒 2005.8.7草于西藏八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