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枣子树论坛,没想看见关于丁大卫的,副标题居然是10年,在中国有这么久了吗?这个我景仰已久的美国人。
丁大卫 10年
今晚无意中看了CCTV3真情无限节目,讲得是一位美国佬在中国东乡义务当了10年的老师。
看完后,在互联网上随便搜索了一下,发现早在2K年,崔永元就在实话实说节目里采访过他,一转眼又一个四年过去了.
这是网上的一篇关于他的文章,看样子是比较新的,也和今晚采访内容比较接近,最后一次置顶,就顶这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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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丁大卫,是在美国福特基金会的一个活动上。工作人员告诉我,那个美国人,特神,给他报销飞机票他不要,坚持自己坐火车硬座,从广东到北京,又自己去车站 买了硬座票,从北京回甘肃。
据介绍,他爱好广泛,包括体育运动、音乐、文学、教育和“为人民服务”;任西北民族学院英语教师7年;2000年至今,在甘肃省东乡族自治县做基础教育义务助学工作。
会上,他拿着一本相册给大家传看,一个劲儿地说:“你们不知道我们东乡的孩子有多可爱。”
再次见他是在兰州,他带着我,熟门熟路地倒了两趟公共汽车,来到汽车南站,我们要在这里乘长途车到东乡。站门口的一个司机见了他立刻跑过来,亲热地问“回呢吗?”两人商量了一会儿,丁大卫让我跟着司机去买票,他不在站内上车。后来我才知道,按规定,外国人在站内买票要多加40元的保险,所以丁大卫每次都是和司机说好,给他留一个座位,他走出去一段路再上车,这样就只要付10元的车费。
东乡距兰州约100公里,车程约3小时。一路上,身高1.93米的他,窝着一双长腿,挤坐在长途车的最后一排,以东道主的姿态为我介绍,这条马路是50周年县庆时修的,那座电信塔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这个镇子离县城还有多远,等等。
他的口头禅是“我们东乡”。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我有什么不行?”
1995年,丁大卫作为外籍教师应聘到西北民院,学校给他开出的工资是每月1200元。他打听了一圈后,知道这个工资比一般教师要高,于是主动找到学校,要求把工资降到900元。学校不同意,坚持要付1000元,丁大卫觉得“四位数”还是太高,几番争执,最后定在了950元。
要求降工资,这也不是丁大卫的第一次。
1994年,丁大卫在珠海恩溢私立小学任英语教师时,为了降低工资,为了和其他老师一样,不住带空调的房间,也和校长发生过一次相似的“斗争”。
当时,学校外面是一个市场,丁大卫指着市场里民工住的地方对校长说,你看他们,那么多人住在一个帐篷里,很闷很热,冲凉也不方便,他们就是这样生活的,我比他们已经强很多了。
这位校长后来到处和人说,这个丁大卫,老和民工比。
到了东乡,条件更为艰苦。没有暖气、没有电视、没有洗衣机、没有抽水马桶,“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我有什么不行?”他说。
“也许有点怪怪的,但我就是这样想的。”说这话时,我们已经来到丁大卫在东乡的“家”里。这是一间13平方米左右的平房,屋里放着一张书桌、一台电脑、一个三人沙发、两个文件柜和一张床。白天,这里是福特基金会在东乡赞助的双语教学试验项目的办公室,到了晚上,就是丁大卫的“家”。
那是一张最普通的单人床,我问他这么高的个子怎么睡得下?他说已经习惯了,来中国10年,几乎就没有睡过足够长的床,被子也短,身子盖一床腿脚盖一床。他笑着说这样好,脚臭鼻子也闻不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出几张报纸,撕碎,然后用脚把劈柴跺断,开始生炉子。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3月初,海拔2600米的东乡,很冷。
生好炉子,我们出去吃饭。走进一家饭馆,老板和伙计都认得他,丁大卫和他们用东乡土话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伙计端来了一盘羊肉和两碗面片。平时,丁大卫的饭就是一碗牛肉面或一盘炒面片,加一个饼,不超过3元钱。这次,为了招待我,他请我吃东乡的手抓羊肉。
这顿饭花了30元,我抢着要付账,丁大卫只是坐在那里笑,说“那你看看他们收不收你的钱”。小伙计拿眼睛看着大卫,从他手里接过了饭钱。
以后的几天里,在我的坚持下,大卫“允许”我和他轮流付账。每顿饭,不过就是两碗面或几个包子,两人加起来都超不过五六元。
2002年6月,丁大卫和西北民院的合同到期,他决定辞去民院的工作,专职到东乡来做事。县文化教育体育局也表示,愿意聘请他担任该局教育教学研究室顾问,并每月发给他500元生活费。在东乡,一个任课老师的月收入在900至1200元之间。
然而丁大卫的聘任手续一办就是一年多。2003年6月,甘肃省公安厅、省外事局、临夏回族自治州公安局等部门专门组成联合调查组,来东乡了解情况,认为他“不计个人报酬,克服种种困难……品德和行为令人感动”。直到2004年1月底,他才总算“名正言顺”地被聘任了。身份问题虽然是解决了,可是,那每月500元的工资,他至今也没有领到过一次。
“我不着急,反正我还有以前的积蓄。”他说自己不抽烟不喝酒,生活支出除了吃饭就是打电话和写信买邮票,每月四五百元就够了。
“听起来你简直就没有缺点。”我开玩笑地说。
“怎么没有?多了!”他一口气地说:“不挣钱、不纳税、不消费、不爱洗澡、不爱换衣服、爱啃手指……”
丁大卫出生在美国克里夫兰市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全美最大一家轮胎厂的高级行政人员,妈妈做过中学老师,后来专门在家照顾他们弟兄四人,每年一家人总要去佛罗里达或大峡谷度假。
升大学时,丁大卫选择了弗吉尼亚的威廉马莉大学(The College of William and Mary),这是全美国第二古老的大学,有300多年历史,经济学专业非常有名。
大学三年级时,大卫到北京大学做了一年留学生。和所有留学生一样,他在中国旅行,品尝各种美食。回国后,在肯塔基州的艾斯伯里学院拿到了古典文学硕士学位,这期间,他发现自己更喜欢做老师。毕业后,先在日本工作了一年,1994年,他来到珠海,在珠海第一家私立小学恩溢国际学校任英语教师。
为这所学校招聘英语教师时,丁大卫发现,招聘的5个人中有4个来自西北地区。他觉得,西北的人才都出来了,有谁去呢?
于是,他把自己的简历寄到西北的一些学校,最后他在兰州大学、西北师范大学等学校的邀请中,选择了西北民院,他的想法很简单:“这里的学生大都要回到民族地区当老师,是最需要人的地方。”
这也是让丁大卫做出以后很多选择的一个根本想法:“当老师,就应该到最需要的地方去。”
“我带课,绝对和一般老师不一样”
在民院,丁大卫不肯住外籍专家楼,而是在学生宿舍楼里找了间小屋。“我带课,绝对和一般老师不一样。”
比如讲英美文学。第一周,他会告诉学生,我们都要学习哪些作家的作品,每个同学自己选择,无论是狄更斯还是弥尔顿。从第二周到期中考试,每个同学都要上讲台当老师,用任何一种方法告诉大家,这个作家有什么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丁大卫坐在学生中,评价他们的教学方法是否有效、内容是否充分。下半个学期,则纯粹是看作品、研讨。你喜欢哪部作品中的哪个人物?什么地方没有看懂?
口语课,被丁大卫变成了“演讲与辩论”课。每个学生轮流上台用英语演讲,或者结成小组,就一个话题展开辩论。
他觉得,当老师,必须有自己的思想。你应该知道,你所教的,值不值得学生学习。外语,是一种能力,可是现在的外语教学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考级,学生不会说、不会写、不会思考。
丁大卫的课,在民院外语系是出了名的上课提问多,课后作业多。“我知道他们的生活状态,其他老师的作业多不多,平时闲不闲。如果哪个星期学校有什么活动,那就不要留太多作业了。”他不能想像,有的老师教写作课,一个学年总共只写过5次文章,还包括两次期中考试和两次期末考试。
而作为老师,他自己的“功课”则是要了解每个同学目前的水平,有什么能力,还需要弥补什么。在西北民院,有从西安最好的中学来的学生,英语说得相当好,也有乡下高中毕业的根本张不开口。上课问问题,让学生发言,就要针对不同的学生,提和他们水平相适应的问题,既不能太难,也不能太容易。“这个难度还是挺大的。”他也承认。
有一次,丁大卫想和另外一位教写作的老师讨论讨论学生的情况。
“那个×××,我觉得他表达能力还不错,可是语法方面总是犯错,你认为呢?”
对方茫然,“谁?哪个班的?”
“就是你带的那个班嘛。”
“哦,我不是班主任,不是很清楚。”
每学期第一节课,丁大卫都会和学生讲明,这门课他将怎么上。“他们很清楚我对他们的要求,同时,我也会明确他们对我的要求。”
丁大卫告诉学生,如果你们交上来的作业我没有批改,或者只是打了个对勾就还给你们,那你下次就不用写作业了。因为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就不能要求你们。
“你能做到7年中每篇作业都逐字逐句地改?”我有点不相信。
“嗯。”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哦,有几次……”有一年,丁大卫同时带3个班的“西方文化背景”课,每个班大概有50人。如果赶上这星期3个班都有课,就有些顾不上。他会和一个班的学生说明,这次作业只看内容,用词和语法就不改了。下次,再换另一个班。“只是偶尔,基本上我不愿意这么做。”
丁老师还有一项绝技,“我上课从不点名。我认识所有的学生。”丁大卫很骄傲地说,“上课我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哪个学生没来。”然后问一下和那个学生比较要好的同学,那个谁怎么没来?生病了吗?
“这么做一两次,学生就有压力了。”
“教育,就是交流。”他认为,任何课程,尤其是在初等教育阶段,有没有电脑、多媒体都是次要的,关键在人。
“我在广东时见过很多。一个小孩,父母离婚,谁也不来看他,他的学习不好了,老师只批评他不用功。其实这个孩子最需要的,不是告诉他二加二等于几,他需要有人关心,需要一个成年人的榜样,怎么面对人生。”
强调交流,就必须尊重。在学校里,最让他不喜欢的,就是系里有一点事,有什么活动,就可以说学生不用上课了,他认为这是对学生的不尊重。
为了让学生有更多锻炼外语能力的机会,丁大卫在民院组织起英语角,这个英语角的特殊之处在于“有人讲的”。每周日下午3点,他自己开场,先就一个话题讲40分钟,然后自由讨论。为了“引诱”其他高校的外教来英语角,丁大卫承诺,坚持到6点,他请晚饭。算下来,6年半时间,请了多少顿饭他也不记得了,这大概是丁大卫在兰州生活中的最大一笔支出。
尽管如此,他依然觉得自己不算一个好的英语老师。
“我教他们我觉得最需要的东西,可是,英语角又不能帮他们过四六级。”说这话时,他的语调低了下来,垂着头,蓝灰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因为缺少维生素,他的手指上满是倒刺。
“东乡文盲率这么高,说明基础教育最差。如果因为兰州条件好而留在兰州,那我就干脆回美国了”
有天下午,我和丁大卫从乡里的学校搭长途车回县城。一上车,售票的小伙子就说:“丁大卫,你说说,你不在兰州待着,跑到东乡来干什么?”
丁大卫和他逗:“东乡好啊。”
小伙子不明白了:“东乡好什么,当然是兰州好了。”这样的问题,丁大卫已经被问了不知多少次了。
2000年,丁大卫在民院教课之余,每周花3天时间到东乡来,开始了他的“义务助学工作”。
甘肃省东乡族自治县是全国惟一的以东乡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自治县,也是国家扶贫重点县。据1990年第四次人口普查的信息,东乡族是全国成人文盲率最高的民族,达82.63%。文化程度综合均值,只相当于小学二三年级程度。
大卫离开美国、离开家的一个原因,就是觉得自己留在那里只能是锦上添花。离开兰州,也出于同样的原因。
“高等教育很多人在做,国家也重视,西北民院现在已经有7名外教了。相对来说,基础教育就差很多。”他一直记得在《经济学家》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全球基础教育的排名,中国倒数第二。“东乡文盲率这么高,说明基础教育最差。如果因为兰州条件好而留在兰州,那我就干脆回美国了。”
“锦上添花不是不好,但首先要保证最需要的。”他说,就好像牙齿美白、整容不是不好,但总要让人先能看得起病,享受最基本的医疗吧。(待续) |